我想回家我想过年我想见爷爷奶奶我不想待在学校被卷了啊啊啊啊

题为一个高三生写在正文前的呐喊,以下是年前一点无华而绝对真实的有感而发: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过年

过年,上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年是什么时候?印象中是疫情爆发前夕,大灶锅里冒着白烟的红烧肉,小叔叔带了驴肉炕在电磁炉上。我带着众弟弟妹妹玩各种小游戏,享受着当裁判的快乐。两天之后爸爸带着我和妈妈连夜逃回上海,怎也料不到那是迄今为止最后一次看家乡的油菜花田。

抑或是,一个印象深刻却不那么愉快的年。那时我大概刚刚上初中吧,下午吃完年夜饭妈妈和婶婶因为房子的事吵起来了,涉事其中的爸爸和小叔在一旁不知所措,年迈而本分的爷爷奶奶更是茫然。姑姑们不在,我只得带着刚懂事的弟弟跑到田里去,在心里祈求“战火”快点平息。终究是以晚上弟弟看在我这个“好姐姐”的份上把叔叔叫下楼一同看了春晚,而婶婶赌气早睡收场。那年年三十,我默默许愿长大为什么都懂的大人,这样兴许就能上前解围了。

但大多数的年都是洋溢着喜气的,然而这些值得欣喜的回忆却好像被变迁打成了碎片,用坠坠的玻璃线串在一起,却无法考据它们发生在几岁那年。故记以下流水账,以防自己再把它们埋没在记忆的乱石中。

印象里是哪一年的收获满满的大年初一,跟在爸爸身后挨家挨户拜年,得了一大堆吃的。我不认得什么亲戚,就疯狂地给爸爸使眼色。爸爸于是悄悄告诉我以我的辈分应该怎么叫人,我也依着叫,再有模有样地打个揖。这时老人家布满皱纹的脸上就会绽出一朵花,往我的布兜里塞水果和老饼干。我也懂事,除了红包一律都收。在小小的我看来,让以种地为生,无门栓之防的长辈给我这个衣食无忧的“大小姐”钱,是极不像话的。记得在爸爸帮我还红包的时候我还会自作多情地想,将来要是我有孩子了,我该怎么教他认“二爷爷”或“二姑奶奶”?现在看来,“上门拜年”这一习俗几乎被扼杀在了不可控的外界因素中。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,都不会再有那样幼稚的后顾之忧了。

又是哪一年家里来了好多好多客人,还很有力气的爷爷张罗了十几桌人家。奶奶掌勺,和家里的中年女性在大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。水池里养着两条待杀的胳膊长的大鱼,拍起的水花溅了我一身。奶奶一边责怪我不该去惹那大鱼,一边拿抹布搽干净,又往我嘴里填一块刚出锅的猪头肉,还是任我同其他孩子一起疯跑。

说起疯跑,那可真是童年里最大的乐趣。将家里的鸡鸭赶的一跛一跛的,不得已飞到竹子上进退两难,我就和弟弟妹妹们笑成一团。而带头的永远都是家里最得宠的我,妹妹们平日里这样疯是要挨骂的。我一回家,俨然就是挡箭牌。大姑姑也只能叹叹气说:“难得你们疯一次,也不让姐姐多教教你们背书。”

我是教她们背书的,并且以身作则。二楼的阳台,正面着整个村庄,背后靠着翠竹林。我会早早起床,在阳台背古文。呼吸着混杂着干草和鞭炮味道的空气,我总能背得特别快。

汽车在农村还是稀罕物的时候,就连回老家的火车也是十分令人期待的。那是爸爸妈妈一年里心情最好的时候。是啊,忙到头了,回家了啊!火车上下铺的换票,实则是认老乡的引子。不必留下联系方式,只是共享过一节包厢:同一个终点站,同一个故乡。可惜自家里买了车后就没坐过卧铺了,甚至,我记得有了车之后也没能再回过几次老家了。

而若是去县城,一大家人浩浩荡荡要占好几样交通工具。而孩子们都是抢着要乘“拖拉机”的。搬一个小板凳,或直接靠在电动三轮车的栏杆上。一边幻想着马车般的颠簸,感受着扑面的春寒料峭,一边叽叽喳喳数着沿路的牛。至于汽车,就让无聊的大人去坐吧!

时间线再往前推,就是老家的新房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。那时的我既不会被谁叫“姐姐”,也当不了大王,给大人们轮着抱着。但我印象很深,那时全村的人都会把自家买的烟花搬到空地上一齐点燃。我被扛在肩头,捂着耳朵笑满天的烟火。回到家里,大约是十来口人挤在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里看黑白老电视。炭火暖暖的,烤着葡萄干,开心果等美味。这是我关于过年的最初记忆,也是心底里最无忧的回忆。

为什么在2022回忆以前过年?2021的年我几乎是在医院度过的。身体出意外,成绩下滑,人际关系一塌糊涂……少年时期青葱的美好也只能在《风声》和璃月港中寻得几分轮廓。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,我也会去想在油菜花田里灿烂的我,那个在池塘边挽裤脚的我,那个学抓鱼学摘菜的我……在现在,这些生活在至纯至真年代的我都可以统称为——“小时候的我”,在我并不漫长的十七年里,丰富了整个精神世界。而现在的生活已经回到了正轨且似乎有了些许期待,曾经翘首以盼的成人也近在眼前。回望过去,我却感觉一路走来似乎一直在不自觉地丢东西,等到想要回头去够的时候,才发现时间不容许任何人倒带。

转眼又是一年腊八,在考场旁边的老小区黑板报上看到一句“过了腊八就是年”,莫名心里一暖。无论身在何处,与家,与团聚相关的字眼总是能精准地戳中赤子的心。目前在上海,学习和形势都紧张,想回到江西过年已然是天方夜谭。然而感谢妈妈察觉到了我的(也许更是她和爸爸的)对年的执念,挂起了发红光的小灯笼,买了猫耳朵,瓜子和各色糖果摆盘,试图复刻一个老家的年。更重要的,爷爷奶奶终于可以来上海看我们了!一晃眼他们也有两年没有见到这个宝贝长孙女了。在家人们的共同努力下,想到2022的年还能沾到那一丝家乡的羁绊,我也多了好几分感动和慰藉,暂时将心底与这喜庆节日不相合的惆怅和感慨置之一旁了。

记于2022年1月10日至2022年1月11日,距离寒假还有9天

寝室的床板挺硬

PM.10


评论(1)

© PM.10 | Powered by LOFTER